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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得结结巴巴,简直辞不达意;唐棣文回话的声音不高,但语气很笃定,也很平稳:“你也在留意我。”
“什么……”尾音低不可闻。
手指抬起岳江远的下颔,半是哄骗半是强迫地让他正视自己。唐棣文勾起笑:“在经验和直觉共同的帮助下,我从来没有错过。何况……”
他顿住,又一次拂开遮住岳江远前额和眉眼的头发,展开个奇异的笑。属于他个人的从容缓慢却无可否认地以近于蛊惑的方式从他的眼睛和面上每一根线条上散发出来。他嗓音低沉,如同冰冷的丝绸般滑过岳江远的耳膜,“如果我错了,昨天晚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一个声音模糊地从岳江远心底升起:因为你根本没有错。
但是他就是心乱如麻,茫茫然说:“那些电影,你的女主角、镜头下面……”
唐棣文放开手,凝视他,嘴角上扬,那样的表情已经分不出是极度真诚还是极度嘲讽:“我喜欢女人。但我是不折不扣的同性恋,而且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性取向。”
岳江远无力置疑,更不可能反驳。他就这么看着他,两个人的目光在无声中交缠。唐棣文靠过去,对岳江远耳语:“从今天一早起,我改变主意了。”
“嗯?”
“我有点迷上你了。不想放开你。”唐棣文的笑容略略有些扭曲,仿佛自己也深受其扰,“你现在仔细想一想,然后告诉我,是要回头离开,还是诚实一点,对自己好一点,去过另一种生活?虽然我年纪几乎长你一倍,但就某些方面的经验而言,恐怕远不止一倍了。”
唐棣文的话,一字一句,语调,节奏,明显带着某种暗示的言外之意,等等等等,很久之后才在岳江远的脑中有了意义。他没有去看唐棣文,而是瞪着窗帘上那充满异国风情的花纹发呆。不知多久之后,那些花纹褪去,一片空白。取而代之的是其他东西——看过的电影的许多片断迫不及待地涌上;式样古旧的黑框眼镜搁在监视仪旁;形状优美的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棋子;拥抱时的力度;亲吻中牙齿咬住嘴唇带来微微的刺痛;汗顺着额角滑下来,到下巴,再到颈项间,最后落到另一具身体上,已然凉了……
他站在一道门前,四面漆黑,细细的光像一把剑,在门上劈开一道笔直的白线,无声地暗示他走近,等他推开。门那边隐隐传来声音,却又什么都听不见。
终于回到原点。岳江远看见唐棣文的微笑。第一次,他发觉他眼眸的颜色是偏浅的栗色,真心在笑的时候折起几分微弱的蓝光。他在那里,不动声色,冷静优雅迷人得不可思议。岳江远没有追问,心口的纷繁渐渐平息,更多的是对即将到来的未知生活的渴望和热情,还有某种更纯粹绝对的情绪,此时还不敢露面,一掠过去了。
他轻轻牵动已经有些僵硬的面部肌肉,张开嘴。早晨的凉空气蹿进他的喉咙,深到肺里,扰乱平稳的气息和即将出口的话。他开始咳嗽,咳得满面通红,见状唐棣文扶住他的肩膀,为他顺气:“不要急,不要急。”
这个意外终于过去,岳江远感到背上渗出略微的汗意,他深深地吸气,又吐出去,点头:“我选择对自己诚实一点。”
唐棣文点头,拍拍他的后背,他笑的时候露出雪白的牙齿:“你还年轻,不用怕失去什么。”
……
吃过早饭两个人一起去市郊的片场。简已经在那里了,打叠起全副精神陪先到一步的剪辑师闲聊。她化了很浓的妆,但还是掩盖不住发黑的眼圈,余光瞥见唐棣文走进来后她立刻停下说笑,笑容一如往日:“导演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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