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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深夜,蕲春兰夜起拉屎,突然看见一道人影在墙上缓缓摇晃,形状古怪之极,他探头出去,倒抽一口凉气,只见魏清愁穿着一件白袍,在门外花廊地上爬动,就如一条人形的蠕虫,不住发出低低的怪笑声,蠕动着往门口方向爬去。蕲春兰往门口方向一看,只见幽兰堂大门口站着一位面戴青纱的白衣女子,长发及腰,她面戴的青纱上依稀斑斑点点全是血迹,白衣上也尽是血迹,右臂悬空,竟是断了一截。蕲春兰吓得魂飞魄散,一口痰堵在咽喉就昏死过去,等到白日醒来,却是躺在自己床上,询问游氏,游氏反说他半夜梦鬼,胡说八道!
但经此一事,蕲春兰对魏清愁不免起了许多疑心,婚姻之期越近,越是寝食难安,终于忍耐不住,派遣展云飞上京师调查魏清愁。然而展云飞一去一来耗时月余,蕲如玉和魏清愁按期成婚,谁知新婚之夜,便发生了如此诡异可怖之事!蕲春兰想起那夜看见的魏清愁和女鬼,害怕之极,日夜担心那女鬼害死魏清愁之后,尚要害死蕲家全家,将人人剥皮绣花,故而恐惧之极。
展云飞性情冷淡,说话简练,故事说得半点也不动听,方多病听得无聊,目光不免在幽兰堂中许多事物上移动,只见一位青衣少女一直垂头坐在一旁,不言不动,莫约就是他那“表妹”。展云飞将事情交代清楚,方多病忍不住就问:“如玉表妹,那日……你醒来之时,究竟看到了什么?”心中却道:如果新娘不是你,你怎会以为自己是新娘?世上哪有进没进洞房都搞不清楚的新娘子?莫非你和那假新娘串通了?
“我……我……”蕲如玉颤声道,尚未说出什么,眼泪已夺眶而出,“我只记得我坐在洞房里,清愁喝醉了进来……然后……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我醒来,就看到……看到满床的血,还有那张……那张……”她剧烈颤抖起来,脸色惨白。李莲花看了一眼桌上的清茶,方多病连忙端起茶,让蕲如玉喝了一口,接口道:“还有那张人皮?”蕲如玉闭上眼睛,点了点头。方多病心里诧异,如果坐在洞房里的确是蕲如玉,那假新娘是如何假扮新娘的?要知假扮新娘,自是要让魏清愁误以为她是蕲如玉,可蕲如玉清醒时魏清愁已经进来了,那假新娘要如何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将蕲如玉移走,再更换衣服假扮成蕲如玉?转头看李莲花,却见他微微一笑,似乎对蕲如玉的回答很是满意,心里越发悻悻然,“不知展大侠上京师所得如何?”
展云飞沉静的道:“魏清愁父母双亡,家境贫困,其人相貌俊秀,拜在峨嵋门下习武,不久改师‘独行盗’张铁腿。两年前出道,绝口不提家世师门,以贵公子姿态行走江湖,未作什么大事,然名声不赖。”他说得含蓄,方多病却脱口问道:“他哪里来的钱?”展云飞摇了摇头,李莲花道:“人家摔入悬崖之下,发现什么秘笈宝藏,一夜之间便成武功高强的贵公子,也是有的。”方多病道:“胡说八道!总而言之,张铁腿在四年前就死了,依照张铁腿的武功学问,万万教不出魏清愁这样的徒弟,这其中一定有问题!”李莲花慢吞吞的道:“说不定他的学问武功是峨嵋尼姑们教的……”方多病正想破口大骂死莲花专门和他抬杠,突然想起他“亲戚”蕲春兰在场,及时忍住,淡淡的道:“峨嵋尼姑却没钱让他吃白食做贵公子,张铁腿自己也是穷得要命,否则怎会去打劫?”
展云飞点了点头,“张铁腿四年前死于‘忠义侠’霍平川手下,魏清愁两年前方才出道,这期间的两年不知所踪,必有问题。”李莲花喃喃的自言自语了几句,突地睁大眼睛看着蕲如玉,“我还有个问题想不明白,这若是魏清愁的皮,那他的尸体在哪里?”
蕲如玉一呆,蕲春兰和游氏面面相觑,展云飞沉声道:“不知所踪。”李莲花叹了口气,“也就是说,那天晚上,蕲姑娘进了洞房之后不久,魏清愁就进来了,魏清愁进洞房之后,蕲姑娘突然人事不知,醒来之后,看到被褥之下都是鲜血,床上有一张人皮,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痕迹或者尸体,是么?”蕲如玉点了点头,脸色越发惨白。李莲花道:“洞房之夜,应当不会有人再进出洞房,那魏清愁是如何凭空消失的?此其一……若是有人杀死魏清愁,他是如何进入洞房,又如何消失的?此其二……还有那张人皮……如果有人杀死魏清愁就是为了剥这张人皮,那他为何没有拿走?此其三……”
“秘道……”蕲春兰喃喃的道,“云飞,那红妆楼中有可能有秘道么?”展云飞摇了摇头,淡淡的道:“绝无可能。”方多病忍不住道:“魏清愁身负武功,他难道不能打开窗户逃了出去?”展云飞道:“这也绝无可能,新婚之夜,洞房之外都是奴仆女婢,除非是笛飞声之流施展‘横渡’身法,否则不可能没有一个人看见。”李莲花慢吞吞的问,“当日是谁先发现房中发生血案?”蕲春兰道:“是阿贵,他听到小姐惊叫,和大家破门而入,便看见房中血迹和人皮。”他突道:“说到看守在洞房外的奴才,几十人都说当夜灯火一直没熄,但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李莲花道:“啊……那个火自然没熄……”方多病奇道:“什么火自然没熄,人家洞房花烛,你当人人都不熄灯么?胡说什么啊?”李莲花心不在焉的啊了一声,喃喃的道:“洞房花烛夜,有人要从里面钻出来绝无可能,定会引起注意,那么如果有人进去呢?那夜蕲姑娘在房中等候的时候可有叫过女婢?”
蕲如玉微微一颤,低声道:“没有。”展云飞虎目一张,沉声道:“但看守的侍仆报说小姐吩咐娥月在三更送去茶水漱口。”蕲如玉连连摇头,“没有,不是我吩咐的。”李莲花和方多病面面相觑,“娥月是谁?”
展云飞道:“娥月是小姐的陪嫁丫头。”蕲春兰跺脚道:“马上把娥月叫来,当日是谁叫她送的茶水?”
婢女娥月很快就到,是个个子高挑的婢女,颇为粗壮有力,负责蕲如玉日常起居,蕲如玉跛脚,蕲春兰和游氏特地挑选了这个十分有力的女婢相陪。蕲春兰厉声问道:“洞房花烛之夜,谁叫你送去茶水?你送去茶水的时候,可有看到什么?”娥月茫然失措,“送去茶水?老爷,我……我没有送去茶水,小姐没有吩咐,我怎敢闯进洞房?我真的没有……”蕲春兰怒道:“还敢抵赖?阿贵说看见你从大门进去了!”娥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脸色苍白,“我没有!老爷明察,我真的没有进过红妆楼,那进去的人不是我……”蕲春兰大怒,“给我拖下去重重的……”他还未说完,方多病轻咳了一声,“我看娥月没有说谎,那天晚上进入洞房的多半另有其人,否则洞房之中,怎会凭空多出一位凶手?可有人看到娥月出来?”展云飞微微一怔,沉吟道:“贵福只说看见娥月在三更送去茶水,其后他在周围巡逻查看,并没有看到她有没有出来。”李莲花插口道:“她出来了。”蕲春兰奇道:“你怎么知道?”李莲花反而更奇,“后来洞房之中并没有多一个人,而是少了个姑爷,既然人没有多出来,那就是出来了,怎么?难道不是?”蕲春兰一怔,暗骂自己糊涂,“但魏清愁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却又是从哪里凭空消失的?”
“魏清愁并没有凭空消失,”李莲花道:“他只不过光明正大的从大门口走掉了而已。”
众人都是一呆,一起充满惊诧的“啊”了一声,蕲春兰叫了起来,“什么?怎么会?难道他不是死在洞房里了?”方多病也瞪眼道:“怎么会?他若是没死,为何要走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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