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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兰一挑眉,干脆利落地伸出两只手,手指张开,就是小孩在迪士尼期待一个来自于米奇的抱抱的时候会摆出的那种姿势。
“快来,”她说,“我手可疼了,迁就我一下。”
……刚才是谁说没事的来着?!
拉米雷斯保持着那种不赞同的表情,并且选择向现实屈服。他把那堆混乱的无法形容的毯子挪开了一点,十分熟练地在下头摸索了一番,然后从最底下(一个长颈鹿形状的玩偶下面)捞出了一把枪。
一把弹匣是满的的H&K-USP手枪,拉米雷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庆幸保险栓至少是关着的。
他皱着眉头把枪放在桌子上,继续十分有经验地在沙发上那堆乱七八糟的玩意里面搜索,又至少摸出了两个弹匣和一把军用匕首才停手。
他直觉眼前这些并不是全部,但是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细想比较好。拉米雷斯把那些东西都堆在了桌子上,然后把表面发潮的外套脱下挂好,才在沙发的一边坐下,低声说道:“我说了好多次不让你把枪放在沙发上了。”
“嘘。”加兰低声说道,就是在这一刻,拉米雷斯终于在她的声音里面听出一点疲惫的尾音来,她凑近了一点,手指沿着拉米雷斯的咽喉擦了过去(他闻到血腥味),最终搂住了他的脖子。那些睡袍轻薄的丝绸之下有一种近乎是温柔的热度。
莫德·加兰拉近了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亲了亲他的嘴角。
拉米雷斯往后靠了靠,给她留出足够的空间来,这是经年累月形成的习惯——他大概快有两个月没见到对方了,听她刚才说的话,她前段时间的失踪显然跟什么毒贩有或多或少的关系,拉米雷斯并不会去问细节,因为指不定什么时候他就会在报纸上知道他可以知道的那部分细节,你永远没法猜出那个占据头条的骇人听闻的事件后面沾染着在你怀中的人的血。而,如果你有莫德·加兰这样的爱人(爱人这个词不甚准确,他想着,并且在这个念头上尝到了实质般的痛苦),你就得时刻在意你拥抱她的时候她身上哪一块可能有淤伤,可能有缝合着的尚未愈合的伤口。
他的手指擦过对方的衣角,小心地把更多的空间留给对方,不太敢碰她的身躯。有那么一到两次,他把手落在对方的腰上的时候会感觉鲜血从布料下面逐渐流淌出来,那可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体验。
而加兰此人向来是得寸进尺的,因此她愿意就着这一点退让把拉米雷斯按在沙发上亲,她的一只手按在主教的胸膛上面,能感觉到布料之下对方胸膛中心脏有力地跳动,拉米雷斯的手指落在她未受伤的那只手上,然后握紧了她的手腕。
这是某种默许——纵然对对方的身份而言,他们现在的举动怎么说都是不合适的——默许加兰可以按着他的肩膀,把他压在沙发上面,她的手指有力却不温暖,长年累月都是凉的,虎口上带着握枪磨出来的茧子,可以禁锢人的行动也可以扭断人的脖子。然后他的手会划过沙发光洁的皮面,指尖陷入到那些毯子里面去。柔软的毯子上面印着跳舞的洋娃娃和小熊的图案,他的手指有的时候会碰到那些玩具的边角,它们有着柔软的四肢和耳朵,让这个吻着他的女人显得奇怪的幼稚,又让整个场景显得难以忍受的罪恶。
这会让拉米雷斯想到很多、很多、很多年前的加兰——十多年之前,那个时候连拉米雷斯自己都还是真的年轻的,他当时还没读完神学院,而莫德·加兰还是那种真的会穿着带蕾丝边的裙子、抱着洋娃娃的小女孩。
拉米雷斯至今没有问过加兰当初是否真的喜欢那些裙子和娃娃,那全是来自于好心的慈善家的馈赠,而拉米雷斯预料到自己可能不会喜欢对方给出的答案。
现在,他的一只手的手指圈着对方的手腕,有坚硬的、圆圆的东西硌在他的掌心正中央——他知道那是什么,那是一串玫瑰念珠,木头的材质,五十三颗珠子排列成行,在她的手腕上绕了三圈或者四圈,珠子的尽头缀着一尊苦像,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鲜血浸染了加尔瓦略山的土地。
这东西令他感觉到痛苦,就如同它指责着他的罪责。透过时光翻卷的烟尘,他如同还能看见那个年幼的小女孩站在圣若瑟教堂的玻璃花窗之下,那些孩子来自于教堂教友们捐款资助的孤儿院,每个礼拜日那些孩子都会被带来做礼拜。那小女孩有一双大得怪异的灰色眼睛,他半跪在那孩子面前把那串玫瑰念珠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现在那个十字架硌在他的掌心里面,十四年前他可想不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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