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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朗辉从来没有坦白过自己的不成熟,但今晚或许是一个好时机:“你当时物理说不念就不念了,我很高兴,其实也很害怕。我觉得太突然也太突兀了,就算我是这段关系的当事人,我也不觉得这样做是合理的。后来我想明白,我害怕,是我怕你有一天会后悔,会怪我,明明你可以有另一段大好前程。你那时候比我成熟,但我其实并没有和你一样把这段感情看的如此重也想的如此深。我就是觉得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在这两个条件都成立的时候我们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我没有想过,除了喜欢之外,两个人要能够恒久地在一起,还需要很多很多的努力。”
过去的几年,他们一直在虚耗和自我较劲。宋朗辉也并不好过。
宋朗辉再去南半球,隔壁的小屁孩都还记得他讲过的那个将来要去马普所的同学。小朋友长大了也变得有礼貌,乖巧地问他,你们都长成大人了,你说的那位同学去德国了吗?他会跟你来这里玩吗?
宋朗辉摇头,只能打开谷歌搜索陈琢的照片给他看,跟他解释说那位同学没有去德国,但也在所选择的领域变成了很优秀的人。
小朋友就叹口气,说,fine,that’s cool,我都怀疑你是骗我了,我还是觉得学物理更酷。
他想说他没有骗人,可他不知道如何说服。宋璟打过招呼,没有媒体会爆出他们的事情,于是他们逐渐演变为众人心中的一对仇人。宋朗辉甚至还回高中参加过同学会,希望能够听到有人说起他们,但那群同学当年是真的单纯,还有人来问他:“我们都看新闻了,所以陈琢当年从该志愿开始是不是就是为了跟你较劲?”
不是这样的,他们没有较劲,与之相反,明明那是他们之间最好最快乐的时候。
可是没有人知道了。
五年里,一开始宋朗辉是赌气,年轻气盛,总觉得不过只是失去一个爱人,他在这段感情里总是不够成熟的那个。等到他醒悟过来失去爱人并不只是丢掉手机再买一个新的这么简单,他却没有脸面站到他面前。他困于病床,反反复复地昏迷与呕吐,宋璟就是在那个时候白了两鬓。最最难捱的时候,他抖着手给陈琢打电话,故意不加国际长途代码,电话永远接不通,一个机械的女声讲一串他听不懂的法语,他只敢做到这样。
他知道陈琢一直自律上进,在这个浮躁的圈子里走得又稳又好。而他已经深陷泥淖。他连电话都不敢拨通,自认没有资格拖陈琢与他一同受罪,陈琢值得一个健康的大方的爱人。
宋朗辉也把目光移回月亮上,声音极哑:“我做错很多事情,非常非常多,并不只是高中的时候考试错两道题那么简单。后来我去过富士山,还去过马普所,我一直一直想你。等到我想明白,人一辈子只会看到一座富士山,我却不敢再找你。跟你分开之后,我浑浑噩噩,八卦头条的常客,甚至后来还有更大的错。我想去见你,但我不敢。我知道你喜欢我什么,有时候我觉得那些东西我已经没有了。陈琢值得一个二十岁以前的宋朗辉,年轻骄傲,热烈但又干净,永远快活而不识愁。连我也喜欢他。”
他花了很多时间重建自我,过程近乎折磨,直到现在他也不敢说完全完好。于是第五个年头之后,他才敢假装一切如常地站到他面前。
“我请你来,不只是想让你看月亮,但我明白也许我们都需要一个堂皇的借口。我打过一场非常艰难的仗,我跟我自己说,如果我能赢下来,我就一定要重新站到你面前,哪怕是死棋我也要下活。阿琢,这一次决定权交给你,你选什么我都接受。我知道,喜欢上你是再容易不过的一件事情,你的好你大概自己都不知道。你要找一位新朋友也很简单。我跟我自己讲,你会喜欢上别的人,我也会,我们会各有所爱,旧爱只成为一段故事,这没什么不好啊。可是梦见你,梦那么甜,想不好比这更好的事情了,我没法儿过去真的过去。做梦醒来,我总是想,明明我们在一起是更好的事。”
陈琢不知道自己是被两个人吐露的这些纠缠心事蛊惑,还是他喝的桃子酒后劲上来,宋朗辉说的那种美梦,他何尝没有做过。他微微探身吻住宋朗辉,很短的一个吻,分开的时候他说:“我的身体想要吻你,但我的大脑会组织它,你给我时间,我来说服我自己。”
宋朗辉喜欢他到现在还表现得像个科学怪人,一半在情欲里,一半极度清醒。他重新加重刚刚那个吻,去他妈的大脑。小沙弥扫完地回来撞见他们“哎呀”一声,“使不得使不得,非礼勿视”。
他们起身往家走,步伐又快又急。陈琢甚至不记得他们是怎么走进宋朗辉的卧室的,大概是外面的月光太晃眼,宋朗辉一直不停地吻他,好像要一个晚上把过去五年错失的都补回来。然后他们褪尽衣衫,齐齐倒在宋朗辉柔软的大床上,做了一场快活事,月影在他们身上晃动。
宋朗辉没有说错,这里的月亮真的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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