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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烟火（第1页）

直播镜头里的世界光怪陆离，掌声、鲜花（虚拟的）、欢呼与赞美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音。而紫卿月生活的底色，依旧是简单到近乎刻板的线条，由房租水电催缴单、信用卡分期提醒和债务清偿构成的灰色网格。连续几个高强度直播的日夜奋战，如同拧紧的发条。身体的疲惫堆积如山，但后台账户里跳动的数字，终于带来了久违的、一丝沉重的喘息空间。

这一天，在仔细核对过所有必要的生活开支预算后，紫卿月对着手机银行APP里的存款余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指尖点在屏幕上，略过那些暂时还不能完全抹平的债务条目，最终落在一个标注着“应急&必要开支”的虚拟储蓄账户上，输入了一笔对她而言不算小的金额。确认存款成功信息弹出的瞬间，她感觉肩头仿佛有某根无形的线，稍微松了一毫米。

然后，手指没有任何犹豫，精准地调出另一个账户——那是她从未遗忘的重担，父母留下的、因治病而背负多年的主要债款账户。她咬了下唇，似乎在确认数字无误，随即输入了一笔远大于以往还款数额的款项。

屏幕上弹出转账成功的绿色标识。

她盯着那个界面，看了很久。

没有欣喜若狂，没有如释重负的放声大笑。只有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被遗忘的平静感，如同浑浊的湖水中终于沉落了一颗重石。仅仅是迈出了第一步。

窗外，已是华灯初上。城市的喧嚣透过玻璃窗，滤掉了具体的嘈杂，只剩下模糊的光晕和车流声。长时间的室内直播让她渴求一些新鲜流动的空气。冰箱近乎告罄，生活用品的补给也到了临界点。

她走到镜子前。镜子里的女孩穿着最简单的宽大灰色卫衣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双看不出牌子的白色帆布鞋。长长的黑发随意地用一根黑色头绳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脖颈。脸上没有半点脂粉的痕迹，皮肤是天然的冷白色，在室内灯光下透着一丝脆弱的质感，只有眼底因为熬夜而透出些许不易察觉的淡淡青影。这副模样，与直播里那个在万千目光注视下操作犀利、偶尔被夸得脸红的美女主播“小紫不是猫”，判若两人。

她抓起一个环保购物袋，揣上手机和钥匙，戴上口罩，走出了家门。

傍晚时分的社区超市人头攒动，弥漫着生鲜蔬果、烘焙面包和清洁剂的混合气息。货架上五光十色的包装与促销标签构成一个物质的迷宫。紫卿月推着购物车，目标明确地穿梭其中。她熟练地避开了那些昂贵的进口水果区，径直走向傍晚打折的生鲜柜台。她的目光冷静，像是在执行代码指令，精准地计算着重量和价格标签上的数字，偶尔用指腹轻轻按压一下蔬菜的鲜度，挑选着性价比最高的食材。购物车里，渐渐堆叠起打折的蔬菜、鸡蛋、几盒速冻饺子面条、几瓶促销装的调味料和一些基础日用品。全程没有多余的动作，效率极高。

当她推着车来到休闲零食区旁，打算拿几桶打折的桶装水时，异变发生了。

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穿着某高中校服的男生，正背对着她，手舞足蹈地跟同伴炫耀着什么。他的情绪显然非常激动，手臂大幅度的挥舞着，手里还举着一个最新款的平板电脑。

“你看你看！就这个！绝了卧槽！顾神！国服天花板啊！就这么被她一刀秒了！就这个操作！这他妈是神仙吧！”男生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在不算特别喧闹的零食区显得有些突兀。他手指用力戳着平板屏幕上定格的画面——正是“小紫不是猫”挥舞着三日月镰刀斩向顾衍暗影之刃的那个瞬间！

紫卿月的脚步顿住了。她的购物车停在距离男生半米外的地方。

就在这时，男生过于亢奋地一个大幅度转身回拉手臂，试图指向他同伴站的位置——他的手肘带着巨大的惯性，好巧不巧，狠狠地、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正推着车要经过的紫卿月身上！

咚！

沉闷的撞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