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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2页）

第一章

天和海一样漆黑如墨，早已分不清界限，仿佛世界重新陷入初始的混沌，在无边的海面上只有一艘破旧的船，巨浪拍在锈迹斑斑的船舷上，海水翻涌着，咆哮着，似乎下一个浪头就要彻底吞没它，缄默死寂没有一丝星光的夜幕或许会是唯一的见证。

已经到了公海，但船上的人还是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这是偷渡船，连灯光都不敢亮起，在剧烈摇晃颠簸的船舱中，所有人只能在黑暗中听天由命。

只有最里面的船舱里，亮着一盏黄豆大的廉价夜灯，幽暗昏黄的灯光勉强照亮这狭小的房间，角落被固定在船板上的小床上放着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昂贵羽绒被，被子里裹着的人瘦骨嶙峋，已经奄奄一息，在颠簸中偶尔难受地蹙起眉头，但却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谁都看得出来，人已经很难撑得过去这一晚了。

灯光微晃，是伏在床边举着灯的人颤了一下，她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巨大的痛苦压在了她的身上，让她再也支撑不住弯下了腰，额头抵在了床板上。

明澜多少天昏昏沉沉的意识终于慢慢清醒过来，连身上的痛苦和空气中咸涩的味道都在离自己远去，甚至有一种奇异的轻松，沉睡的大脑重新转动起来，她好像做了很长很长一个梦，梦里是她短暂的一生。

前二十多年出身豪门的荣华富贵，众星捧月，到这短短几年的家破人亡，众人背弃，受尽了磨难颠沛流离，这世间的两种极端她亲身体会了个遍。

无数人的面孔在她眼前走马灯一样一一闪过，除了至亲之外，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害自己至此的人，彻骨的恨意让明澜的身体都在发抖，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一生积德行善，怎么落到了这种境地？！

沉重的眼皮在恨意中睁开，那一张张让明澜憎恨至极的脸一瞬间消失，视线中只有一盏黄豆大的夜灯，和自己床边佝偻着身躯的人。

命运真是可笑，自己曾经帮过的人纷纷反目成仇，可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却愿意在自己最难堪痛苦的时候舍命相救，放弃豪门的一切对自己不离不弃。

“叶安，为什么？”

明澜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发出了声音，可原本伏在床边的人却立刻抬起了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通红的眼睛满是惊喜，可接着她意识到这是明澜弥留之际的回光返照，喜色尽褪，无尽的悲伤浸透了眸子，再次泛起水雾。

她似乎难以忍受地闭了闭眼睛，低下头缓了一下，这才重新看向明澜，抬手为明澜最后整理了一下鬓边的发丝，对于明澜刚才的问题，她看着明澜已经逐渐失去光彩的眼睛，终于轻声又痛苦地开口，“明小姐，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这句极轻的话穿过咆哮的海浪落进明澜的耳中，这一瞬间和明澜脑海中走马灯一样的生平过往在某一点重合。

她想起来了。

记忆中的那个午后因为时光的侵蚀已经模糊泛黄，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落下摇曳的光斑，只有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带补丁衣服的女孩低着头，手中紧紧攥着一张满分的试卷，拘谨地跟在大人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