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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楷这才收回目光,低头打开了盒子。盒盖一拿开,他不由得咦了一声——两个盒子里都是和谢禹手上拿着的一模一样的杯子,一个盒子里六只,加起来正好一打。
谢禹的笑容加深了一些,凑过去弯腰看了看,说:“怎么买了这么多。今年圣诞省事了。”
然后他发现陈楷正盯着那一排红彤彤的杯子发愣,就说:“这是威尼斯的彩玻璃,我手上这只是古董,但是他们一直用的是传统工艺,所以看起来几乎没有任何区别,是吗。”
他只能说:“我不知道,我觉得很漂亮……”
汪素云在边上低低一笑,把盒子端起来,放在茶几上;谢禹这时又说:“素云,你拿两只包好,然后给穆回锦打电话,向他约时间。”说完就转身把自己手上那只据说是古董的杯子也放了下来。就在陈楷眼前,他仔细看了看,愈发觉得和宝石一样,上面的光泽看久了能让人溺进去。
因为这远道而来的玻璃器皿,陈楷赶到杜可铭打工的泰国餐厅正好是踩在四点整。他不敢去看老板的脸色,赶快换了衣服先去帮忙清扫和摆台。算起来陈楷已经有两个多月没端过盘子带过座,再做起来笑得脸皮都发僵,之前在丽海道没什么机会笑,现在却是连接下来半个月的也都统统透支干净了。
这家餐厅因为老板娘是泰国人,选的厨师、材料乃至店铺里的装修风格都很地道,自开张以来在本市的食客口耳相传中一直有着相当不错的声誉。特别是今天是周末,生意更是好得不像话,几乎所有的桌子都翻了台,有得还翻了不止一次,忙得陈楷恨不得生出翅膀来。
生意这样兴旺,原本十点打烊的餐厅一直到十点半才送走最后的客人。打扫的事情陈楷是不会再做了的,和餐厅的老板打了个招呼就走了。他又错过了车,好在市中心就算是打车回学校也不会贵得太离谱,但是今晚不知道哪里撞了邪,等了好久都没等到空车。
眼看着一辆辆载客的出租车在眼前飞驰而过,陈楷望着马路对面那灯光朦胧的公园,犹豫了一刻,但他很快说服自己这一片都是大卖场和餐厅,又是单行道,肯定难打车,还不如穿过公园再打,也便宜一些。
这么想着,眼前的绿灯已经在闪了,他心里咬了咬牙,快步跑到了马路另一侧。
尽管市中心的地价已经高到令人咋舌的地步,政府却还是保留了这个从房地产开放商的眼光来看一定是浪费得令人发指的大公园,免费开放给市民。从公园的一头横穿到另一头,哪怕是脚步敏捷的成年人也要走上二十分钟,要是走对角线,就更不止了。陈楷特意走了大道,绕开那些灯光照不到的边边角角,但是在经过那一片假山的时候,他不自觉地一偏眼睛,果然还是看见了暗处那些幽灵一般的人影,三三两两地聚集着。
他心里不由得泛上莫名的苦涩,因为他也是其中的一只幽灵,在这个在圈子里非常出名的地方,像发情的动物一样游荡着,找寻抱着同样目的而来的同类。
这种回忆就像一个巨大的手掌,攥住了他的胃,陈楷觉得自己要吐了,赶快低下眼,死死盯住脚下的地面,又一次地加快了步伐。
他走得这样快,心里乱作一团,撞上人的时候脑子里轰然一响,接着人就往地上坐下去。
被他撞了个满怀的人也坐在了地上,愤怒地破口大骂:“你他妈的眼睛长到猪身上了啊,这么宽的路也能撞到?不看路你长眼睛干嘛,挖下来喂狗算了。”
陈楷被撞到胸口,这时才觉得痛,同时觉得很羞愧,幸好时近深夜,脸上再红也看不出来。他赶快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走神了没看路,你没事吧?”又在同时惊讶,对方长着一张相当秀气的面孔,却说着这么流利的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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