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过身，掀开车帘，露出里面已经没有血色的猎户。
“你这是要借我的地方救你的病人？”
虽说人命关天、医者仁心，但这些大夫都对虞青凌抱有敌意，倘若他是要借自己的药铺救人，他可不会答应。
虞青凌摇头：“我身上伤的严重，已无力救他。”
大夫古怪地把他上下打量一遍，暗想，也有你虞青凌求我们的时候？到底是年轻后生，在行医经验上，焉能比得上我们？
他脸色这才缓和下来，使唤打杂的去把人抬进屋里。
药铺门口人来人往，有耳朵尖的听说是被老虎打伤的已经凑上来，伸着脖子往担架上的人身上瞧，他身上还盖着衙役的衣裳，看不出伤势如何来，好奇地问：
“山上还真有老虎？”
“若没有，官府还贴公文告示作甚？”
有人插话，那人也盯着猎户，忐忑不安，“这老虎伤人可真是了不得，看来短时间内真不能上山去了。”
柯立纶没说老虎已经被自己打死了，他扶着已经十分虚弱的虞青凌跟着往药铺里走，轻声关怀：
“你也歇一会儿吧。”
“我没事。”虞青凌强撑着摆手，“等苏骅来了再说。”
杂役小心翼翼地把猎户抬到药铺里间的小床上，大夫已经拿了家伙事进来打算医治，他在虞青凌面前故意装出高明的前辈的架势，问：
“怎么伤的？”
“被老虎把肚子给划开了。”这大夫方才的态度实在让柯立纶喜欢不起来，他冷冷道，“肠子都掉出来了，被我娘子临时缝回去的，你可得仔细掂量，他的命好不容易吊住，千万别把他治死了。”
柯立纶压根没打算让他给猎户治病，说这话一是为了吓唬他，二是让他明白自己和虞青凌之间的差距。
大夫冷笑一声，他挽起胳膊，洗干净手，做出救人的架势，斜眼看着柯立纶，当着大家伙的面大声嘲笑：
“我行医多年，还从未听说过被老虎把肚子剖开，肠子都掉出来，还有能活命的！休要胡言乱语！”
说话间，他掀开外衣，露出猎户的身体，只见他只是为防走光，被人拿衣裳轻轻盖住肚子和下半身，衣裳掀开，可怖的血窟窿立马露出来，确实如柯立纶所说，肚子上一块肉已经掉了。
大夫哪儿在人身上见过这种伤，他一愣，动作僵住了，一时间不知该从哪儿下手才是。
“怎么样？治不治得了？治不了就别勉强，省得摊上人命官司。”柯立纶冷嘲。
“我……”
大夫有心想逞强，可是他又清楚自己斤两，他吃惊地盯着把猎户的腹部牢牢缝合的线，实在想象不出来虞青凌究竟是怎么缝的、又是如何缝的。
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和虞青凌间的差距，那是一道鸿沟、是他这一生都无法逾越的鸿沟。
自是少不了好奇心重的人凑上来，当他们看见猎户肚子上那圈让他身体保持完整的棉线后，就差把下巴惊掉了，人还可以这么治？这不就像是缝衣服一样吗？
大夫踌躇很久，终于不甘心地接受这个事实，他转向虞青凌，选择低头：
“这人我救不了，请虞大夫你出手吧。”
虞青凌倚着墙坐在铺了棉垫的长凳上，她费了很大力气才能勉强自己维持坐的姿势，她看向大夫苦笑：
“并非我不治，而是我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麻烦您去取热水、烈酒、蜡烛、一把干净的刀以及绷带伤药来，稍后自然有人来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