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人离开了沙池，走向小楼。
乔安娜搜索过大竹仙山的住宅，如果小楼里藏着秘密，上次就能发现。
我走出灌木丛，从小楼右侧向后迂回，沿着楼外的防火梯向上。
在二楼东侧的窗户里，我看到他们已经到了楼上，走入了针对楼梯口的书房里。
我翻窗而入，悄然接近那间书房。
“看看这幅画，你能看出什么？”那是大竹仙山的声音。
“不过是一幅普通的古京都街道图而已，有什么奇怪的？这里是你的书房，这张怀旧古画与书架、书籍而相配——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僧九霄突然惊叫起来，随即捂住了嘴。
“看懂了吗？”大竹仙山又问。
“看懂了看懂了，原来我真的是鼠目寸光，不明白沙子的奥义。现在，我马上回去，开动超级显微镜，找到沙子，完成大业——”
僧九霄失魂落魄地走出来，跌跌撞撞地下楼。
我紧贴在书房东侧一个房间的门上，借着门口凸起装饰物的遮掩，没有被他发现。
“唉，愚蠢的人，有些人是因为相信才看见，但大多数人是因为看见才相信。这种蠢人早晚会被除掉，只剩下最聪明的精英。这幅画，珍藏了几百年，终于能够大放异彩了。我很荣幸，能够亲手找到亚特兰蒂斯沙链，开启荣耀时代……”
大竹仙山的声音变得极度沙哑，声音晦涩难当。
紧接着，他用古代梵语说了一段话，似乎是在祈祷。
我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最终解读了其中的大部分意思：“国家界限毁灭，世界秩序重塑，打破一切藩篱，成就宇宙一家……亚特兰蒂斯重现人间，这是上天的旨意，所有信众，砥砺而行，亲力亲为，不可懈怠……”
当他说完，无数人一起回应，跟他说的一模一样。
我明白了，他只在使用语音或者视频，召开线上会议。那些跟随他诵读的，都是他口中的信众。
当下，大竹仙山根本不是一个人在挑战乔安娜，而是带领一大群人。
这些人仿佛是一大捆干柴，一个火星爆上去，就要燃起冲天大火。
我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他们寻找沙子的计划刚刚开始，现在闯入，没有任何价值。
等大竹仙山出门下楼，我轻轻闪身，进了书房。
书房四壁都是书架，摆着各种古老典籍。
从书脊的文字看，这些都是梵文著作，一大部分来自塔国。
正对门口的书桌上，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电脑刚刚关闭，摸摸上盖，余温还在。
刚刚大竹仙山提到了“亚特兰蒂斯沙链”，那是个非常神秘的话题。欧美传闻中，通过那条沙链，宇宙中所有存在灵性的节点就能连接起来，资源共享，不死不灭。
举例来说，如果亚特兰蒂斯已经从物理方式上毁灭，只要沙链联通，瞬间就能复制另一个崭新的亚特兰蒂斯，跟从前的一模一样。
这其实是最先进的立体复制，其原始模样存在于宇宙的其它节点，即使亚特兰蒂斯遭到人为毁灭，也能无限制重建。
外面的院子里，僧九霄和大竹仙山还在继续着自己的检验过程。
超级显微镜工作效率并不高，他们要花很长时间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而我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守株待兔。
我向四周观看，右侧的书架有些异样，等我走过去，连续触摸了几个暗藏的机关后，书架的一部分开始旋转，露出了另一个密室。
我深吸了一口气，缓步进了密室。
那个五米见方的房间里面摆着一只水晶棺材，里面平躺着一具尸体。
我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这具尸体也是一个标本，跟鲛人博物馆里的一样，只不过那里的鲛人被公开展览，而这里的却属于大竹仙山独有。
我观察鲛人的尸体，他的颈部留着缝合后的伤痕，看起来大竹仙山或者是其他医生曾经对他动过手术。
侧面墙上挂着十几个记录夹，我把夹子打开，阅读其中的资料，证明这就是被改造过的鲛人，下面的签名除了大竹仙山，还有其他十几位医生，半数以上都是国际知名的人物，他们对于生物进化有着自己的独特研究。
我有些困惑，大竹仙山说过，鲛人是改造过的人类，但是很多人认为，鲛人是改造过的鱼人，这两种观点有着本质的不同，我并不希望发现血淋淋的现实，毕竟从前有很多科学家打着科学研究的旗号，做的却是泯灭人性的勾当。
我取出手机，对这间密室进行拍照，疑点太多，无法一一列举。
看来大竹仙山依旧在这里，佛罗城方面对他的关注实在是太松懈了，如果早点搜查海眼道场，或许能够获得更多的秘密资料，让全世界的鲛人研究向前推动一大步。
拍摄完毕之后，我离开密室，退出书房，接下来，我要把这个宝贵的机会无偿送给乔安娜。
现在我和周琳之间存在着难以逾越的障碍，她和大竹仙山之间的关系扑朔迷离，谁都无法梳理，并且证明。
我离开二楼，忽然听到小楼后面有了翻墙之声，五个黑衣人悄然进入，直接上楼。很明显，他们的目标直指书房，应该是书架后面的密室。
我再一次遁入黑暗，冷眼旁观。
果然如我所料，这些人进入了密室，然后把水晶棺材推出来。
他们是江湖人，奉命行事，动作粗暴之极，根本不是抱着研究的目的而来，只要把鲛人的尸体弄走，回去交差就可以了，不像我一样，拍照收集资料，然后等到大竹仙山自己暴露秘密。
楼上有了巨大动静，僧九霄和大竹仙山同时回来，双方在一楼大厅对峙。
黑衣人共有五名，四个人推着棺材，剩下的那个人手握双枪，逼向大竹仙山：“我们要的是鲛人，不想伤害你们，现在给我们让路，大家一拍两散，千万别试图报警，那你们就完了。”
我预感到，关键时刻大竹仙山一定会抛开文质彬彬的外表，痛下杀手。
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隐居世外桃源，装作另外一个人，但实际上他们的残酷本性是永远不会变的，五个人把大竹仙山当做普通的科学家，完全打错了算盘。
“谁派你们来的？带走尸体有什么用？这是我的研究成果，绝不容许被别人剽窃！现在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放下尸体自行离开，不然的话后果自负！”
大竹仙山气势惊人，声音极度冷酷。
五个人哈哈大笑，他们行动之前肯定没有对海眼道场做过调查，以为这里只有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科学家，夺取尸体，不过是手到擒来。
一瞬间，大竹仙山突然发动，从袖子里抽出一把短刀，凌空一挥，那个黑衣人的右臂断下，手枪落地。
他的动作很快，第一刀得手之后，第二刀就割断了对方的脖子。
黑衣人浑身喷血，向后踉跄了几步，翻身倒地。
他的四个同伴放弃了棺材，纷纷掏枪，但现在已经晚了，大竹仙山脚下极度轻快，仿佛跳舞一样，雪亮的刀锋从四个人的脖子上掠过，根本不容许对方有射击的机会，就结束了战斗。
僧九霄站在门口旁边，呆若木鸡，瑟瑟发抖。
“把他们拖到后面去，扔到鱼池里。真是讨厌，每次干正事的时候总会有不速之客上门，看来我们完成任务之后马上就得离开，不然这些麻烦没完没了。”
大竹仙山收起了短刀，又恢复了彬彬有礼的模样，两个人拖着黑衣人的尸体，转到小楼后面。
我远远地看着，那里有一个十米见方的鱼池，正好跟小楼前面的沙池相对应。
此前乔安娜搜查海眼道场的时候，也看到了鱼池，却没有理会，如今在我看来，这就是一个天然毁尸灭迹的场所。
大竹仙山把尸体扔进鱼池，皱着眉头，看着地上的血迹：“真是麻烦，又得连夜清洗，这些人不珍惜自己性命也就罢了，弄脏了我的海眼道场，江湖中人个个愚蠢，不可救药，他们明知道是来送死，却偏偏前赴后继，无休无止，打乱了我的工作节奏。僧九霄，你还是去守着显微镜，我们一定要在敌人大部队到来之前完成工作，全身而退。”
两个人在旁边的水龙头前洗干净双手，然后分开，僧九霄去往沙池那边，大竹仙山上了二楼。
我走到鱼池边，里面的黑色大鱼大约有几百条，全都有两尺长。
乔安娜他们大概想不到，这些表面温顺的大鱼竟然是大竹仙山的杀人帮凶，从建立到现在，不知已经消灭了多少尸体。
鱼池里的水很深，目测至少有三米左右，猛然间，我发现水底有一个巨大的人影，缓缓的游过，仿佛一条巨大的诡异怪鱼，但是仔细观看的时候，影子又消失了。
我有些吃惊，虽然现在身体极度疲倦，但不可能出现幻觉，刚刚那个人影真的存在，从鱼池的西北角游向东南角。
我揉揉眼睛，仔细观察，人影再也没有出现，但刚才那诡异的一幕却深深的印在我的脑海中。
在这个鱼池里，黑鱼负责消灭尸体，那个人影的存在不知又有什么意义？
我有种预感，大竹仙山隐藏了自己很多行为，浑身都充满了秘密，他做了那么多研究，完成了几百万字的著作，一定会从量变产生质变，进入到其他领域。
我甚至怀疑，他亲手制造了鲛人，让自己的实验理论得到落实。
海洋研究协会的人以为，他根本没有进入实际执行阶段，却不知道他的所有研究都是在极度私密的情况下进行，所有成果不向外界公布，就好像过去发现的古怪科学家一样。
如果是普通情况，我早就打电话通知乔安娜，重新搜查这个院子，可现在就是因为疑点太多，强行搜查的话只会破坏现场，就好像那五个黑衣人，他们企图暴力劫走尸体，最终却当场毙命。
大竹仙山隐藏太深，普通人不是他的对手，我也不想过早的暴露，破坏宝贵的线索，所以我更愿意让时间来解决问题。
从半夜到天明，六个小时内，僧九霄一停不停地把沙子灌进超级显微镜里面，他大概也做了正确的估算，要想从沙池里找到那粒沙子，至少是几天几夜功夫，所以不嫌麻烦，一个人按部就班地操作，如同机器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