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抵上了傅霖的额头,鼻尖也互相碰上,她仿佛并不是在看着一个生病变糊涂的人,而是看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就这样保持了一会,最终,轻得不能再轻的,虔诚而克制地碰了碰傅霖的嘴唇。
只是这样轻触,干涸如枯木的内心,就好似被突如其来的春霖灌溉,真正的重新发芽生长起来。无法言喻的感动裹挟着怀念而来,真正与这个人这样不分距离触碰到的时候,才能无比真实的确认——她还活着,她在我身边。
于是心中的不安,焦躁,甚至是那一丁点恐惧都缓缓停止了增生,轻柔地落了下来,消散开来。
她就在这里。
傅霖在床上忽然皱起眉来,药的苦涩后知后觉的弥漫开来,她像过去的某个时候一样,嫌弃地小声念叨:“真苦……”
十六自然也听到了她这抱怨,直起身子,面不改色地从怀里摸了颗糖出来,打开包装,轻轻捏住傅霖的下巴,将那颗糖掰碎了些,顺着唇畔,用手指推进了傅霖的口中。
傅霖没有再出声了。
十六又给傅霖擦了几次额头,过了几个时辰,天也黑了下来。
傅霖在这期间也迷迷糊糊的醒过一两次,只不过每次都只是稍微睁了一下眼就又闭上了,每次睁开眼,看见的好像都是傅十六背对着自己坐在床边守着,连姿势好像都没变过。
就像一座安静的雕塑。
傅霖睡着后又做了其他的梦,不那么清晰,却也不那么好,脑子还是很晕——还是那个道理,人在生病虚弱、精神脆弱不稳定的时候,梦就会变得千奇百怪。
傅霖一会梦到自己过去被臭男人揍得满地找牙,吐血吐得满天飞的时刻,一会梦到自己想象之中轻云死去的画面,一会又梦到云慕霖离开后因为各种原因死掉的画面。
总之,每个梦都很惨烈。
她觉得这简直像是盗梦空间,做了一个梦,醒来之后还有下一个,并且都是非常不好、非常恐怖、完全不愿见到的东西,于是艰难的凭借自身顽强的理智破了几重噩梦之后,再次回归最初那个正常一点的梦境,傅霖就忍不住叫道:“十六!”
十六就坐在她身边,闻言,凑近过来询问:“怎么了?”
傅霖没有说话,认定这是相对最好、也最安全的梦境,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没错,她努力撑起身子来,但还是没什么力气,最后还是被十六给半扶半抱着起来的。
十六又问了一遍:“傅霖,怎么了?”
傅霖不吭声,手也没动,就垂在身侧,她身子前倾、脑袋侧着靠在十六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