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蓝并未接话，而是缄口无言。
屋内开始陷入死寂。
“许大哥，你陪我出来，一路风餐露宿，从未抱怨半分。”
“到了这里又努力出谋划策，这份大恩，我沈从蓝铭记在心，感激不尽。”
许是沉默太久，他的声音干裂嘶哑严重。
“此事可否容我再好好想想？”
“自是可以。”许邵起身，“我就住在隔壁，有事可随时找我。”
“许大哥，多谢。”
沈从蓝对着他抱拳行一礼。
许邵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开时顺手关上了门。
沈从蓝走到窗边，推开，四月的夜风卷进来，带着些许凉爽之意。
许邵为了清静，定的房间极好，远离街巷，对着客栈后院，静谧且清幽。
后院里种了一棵高大的枇杷树。
借着今晚的清辉月色，可以清楚看到树上结的成串嫩黄色果子，似金色小灯笼，挂满枝头。
他打开门，走下了楼，站在枇杷树下，仰着头，愣愣出神。
许邵一直在注意沈从蓝这边的动静。
听到声音，忙打开门，走到钩栏旁，居高临下，无声注视着树下人。
天上明月昭昭，地上人影孤伶。
更漏点点残。
树下人始终不曾挪动半分，以至于许邵怀疑，那人已经化成了一座泥塑。
许久后，远处传来闷沉的击鼓声。
五更，城门将开，天色将亮。
许邵忽然发现，在这件事中，最痛苦的人莫过于沈从蓝。
肆意潇洒的少年郎，十六岁失怙，痴傻四年，醒来就遇到此事。
沈晏之躺在榻上奄奄一息；青枝有喜不愿和他走；秦归晚誓死不原谅；顾濯缨穷追不舍。
更可悲的是，不管结果如何，他都要面临失去。
沉吟片刻，许邵走下楼梯，轻步来到了沈从蓝身边，低声唤道：“从蓝……”
沈从蓝缓慢扭过头，眼神空洞。
“许大哥，你知道吗？我们沈府后花园也有一棵枇杷树。”
“那棵树，枝繁叶茂，树冠成荫。”
“我五岁时调皮，在果子成熟时偷摸爬树去摘，大哥路过看到，冷着脸训斥我一顿，让我立马下来。”
他的声音逐渐发哽。
“然后大哥亲自爬上树，摘下了一大串枇杷果递到我手里。”
“他说，从蓝，你以后想要什么就告诉大哥，大哥帮你去拿。”
十几年血脉相连的兄弟感情，从小他便知道，这世上，比父母更爱他的人是大哥。
“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许邵鼻子发酸。
“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性命去换秦姐姐原谅大哥。”
“可……感情之事勉强不得。”
“青枝说，大哥伤害了秦姐姐无数次，我们谁也没资格求秦姐姐的原谅，更没资格阻止她追求更好的生活。”
两行清泪从黑眸中滚落出来。
“破碎的镜子永远无法恢复如初。”
“就算我们这次用计把秦姐姐带回沈家，只要她的心里没有大哥，下次依旧会选择逃走。”
“大哥还是会生出心魔，生不如死。”
“这样反复下去，所有人都会痛不欲生。”
失去双亲没有击垮他，痴傻四年也没击垮他，这沉思了一夜的艰难抉择，带走了他所有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