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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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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延珩从小就是个怪人。

据说他的母亲在他出生时就死了,后来他便被皇帝——那个他几乎记不起长相的父亲关在冷宫。

他意识到自己和旁人不同,是在朝夕相伴的奶娘死的那天。

奶娘死了,他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而听说常人在这样的时刻是会伤心流泪的。

于是宫里那些太监宫女都开始讨论他是个冷血的怪物。

一些他从前的事迹也被拿出来传。譬如从小到大都没哭过,譬如看人的眼神从来像在看死物。

谢延珩对这些传言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他对生死、情感都缺乏认知。

在他眼里,生与死不过是不同的状态,而情感更是难以理解的东西。

万事万物,他都能站在一个极冷漠的视角看待。

不过后来他想起,奶娘是很怕孤独的。他虽感受不到死亡带来的悲伤,却觉得,奶娘平日里对他不错。

而且太监宫女们总这样讨论他,连饭都忘了给他送,他觉得有些头疼。

于是他把那个讨论得最起劲的太监丢进奶娘的墓里,这样奶娘到了地下也有人伺候,而他的耳朵也清静了。

后来,他那个野心勃勃要除掉其余兄弟的三哥,就用这个太监的死来向他发难。

而他第一次见谢宁宁,就是在被三哥兴师问罪的前一晚。

那晚的梦里,他见到了一个从没见过的少女。少女面容清秀,有双极亮的眼睛,她高深莫测道:“你明日要被你三哥为难,我来教你怎么对付他。”

谢延珩不解:“你为什么要帮我对付他?”

少女眼珠子咕噜噜转,然后一本正经说道:“因为我善良。”

谢延珩问:“你是谁?”

少女笑眯眯道:“我是你的梦中人呀!”

第二天谢延珩用梦中人教他的话来对付那气势汹汹问罪的三哥——即使他不甚明白那段妄议主子、苛待主子的说辞的内涵。

他不懂尊卑,就如同他不懂生死、不懂情感。

万事万物,只如其所呈现的样子般存在于他心中,无生无死、无尊无卑、无喜无悲。

但那段说辞显然是有效的,一句“苛待妄议皇子按律该斩”便把三哥说得哑口无言,气呼呼地甩袖离开了。

后来那个少女便经常入他的梦。

从前谢延珩一直是一个人待着。他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孤独,也更懒得搭理旁人。

可这次,这个梦中人不一样。

哪不一样他说不出,他只觉得他和她是相连的,在她面前,他会变得不再是个“怪物”。

他会因为她开心而开心,也会因为她生气而难过。

那时候谢延珩最期待的便是每晚入睡,这样他便能见到梦中人了。

后来少女在现实里也出现了,她告诉他,她叫谢宁宁。

她时常带一些好吃的给他,他们时常一边吃着果子一边聊天——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安静地听她讲。

没过多久,一场残酷的宫变发生。他的三哥等不及父亲老去,强行夺得了皇位,成为了那个王朝的最后一任皇帝。

而谢宁宁在宫变发生前,就将他带出了冷宫,让他躲过了那场浮尸千里的宫变。

他们一起离开了都城建康府,一起走过很多地方,经历了很多事。

与谢宁宁在一起,谢延珩感受到了缺失的情感,他拥有了所有情感体验。

谢宁宁是他作为人的那部分。他所有的情感皆因谢宁宁而起,故贪嗔痴念皆系于她一人。

后来,在他与谢宁宁成婚第三日,谢宁宁留书一封,说是有事儿需要去一趟东海郡府,最迟一个月便能处理完事情回来。

谢延珩在并蒂村他们的家等了一个月,却并没有等回谢宁宁。

谢延珩独自一人去了东海府郡。他找了许久,在一个夜晚寻到了谢宁宁的行踪。

也是在那一晚,谢宁宁手脚上绑着镣铐,被一个戴着黑斗篷、看不清面容的人带走。

那人发觉他的跟踪,用了术法瞬间消失。

谢延珩一直知道谢宁宁是修道之人,谢宁宁也曾教给他一些基础的心法。可那只是些聚气入体的简单心法,根本无法让他追上那个把谢宁宁带走的人。

那人的修为极高,即使是千年后已是仙门骄子的谢延珩,在回忆当时的那人时,依旧无法判断对方的修为究竟几何。

为了找回谢宁宁,当时的谢延珩走遍山川大河,想要寻找可以教他修仙的人。

最后他晕倒在了荒芜的大沙漠里,被正好路过那地的荒泽君发现。荒泽君将他救起后,听闻他想要修仙,又见他根骨确然卓绝,便将他收在了门下。

如此千年。

而这千年,谢延珩一直想找到与当年那个黑斗篷有关的线索。然而仿佛仙门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他找不到任何踪迹。

于是后来,他只能往散修的方向找。

他极频繁地外出历练,尽可能见到多的散修,只为获得一点点线索。

这一千年,谢延珩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正常人,一个正常的剑宗弟子。这样,他便能一直在仙门待下去,寻找一个渺茫的线索和希望。

一次又一次地寻找,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他习惯了失望,但从未放弃。因除了谢宁宁,他本就别无它欲。

……

为了打败瘟妖开启禁制,宁春月不记得最终自己是怎么停下来的。

印象中的最后一个画面,是谢延珩向她走来,坚定地握住她的手。

等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卧房中。

房中有一名小弟子在伺候,见她醒来十分高兴:“宗主你终于醒了!前日医师瞧过后说你没什么事,只是精疲力竭而已。可你不知道,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

宁春月按了按脑袋,问道:“我怎么回来的?”

“是谢道君送你回来的。说起来,谢道君自己倒是受了很重的伤,浑身的衣服都是血呢,但还是先把宗主你送了回来。”

宁春月顿了顿,看向不远处的桌上:“桌上是什么?”

“是宗主的发饰和一份帛书,谢道君留在这儿的,说都是宗主的东西。”

发饰便是前些日子谢延珩从她这儿拿走的那串红铃兰,可帛书是什么?

宁春月吩咐小弟子:“把那份帛书拿给我。”

小弟子将桌上的帛书拿了过来。宁春月接过那份帛书,打开,看到内容却陷入了愣怔。

这是一份婚书。

婚书泛黄,可见年代已经很久远了,但保存得很完好。

宁春月定定看着婚书的落款——

珩。

宁。

是了,在她晕过去之前,她记得谢延珩说过,他用了鉴真镜,她再也不能否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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