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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野马脱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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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3月10日礼拜六

文木长原先的名字不叫文木长。他原本单名一个“武”字,是他爸给起的,意思是希望儿子至少也要成为一个二不愣登的武将,脑子不行没关系,但一定要能打得过旁人。然而,父亲的希望在他读高中时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在好几次同学校里其他混混的斗殴中,他的名字并未使他发挥神勇,反而回回被揍的鼻青脸肿。于是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名字出了问题,果不其然,原来学校里流氓头子们的姓名都是三个字。看来还是三个字的比较猛。于是,文木长——便成了他选定的新名字。他回家征求父亲的意见,父亲认为这个新名字没有什么具体内涵,不能很好地体现出他对儿子的希望,坚决不同意。但最后,混混们的老拳和流氓头子们得意的笑脸以及自己喷在厕所墙壁上那些“含恨而死”的鼻血都迫使他坐下来和父亲谈判。“爸,你难道没有发现‘文木长’这三个字组合在一起具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江湖气息吗?你要知道,在高中混,具有一个江湖气息的名字,挨的打可能会少一点。至少也会给不了解我格斗实力的家伙造成一种‘哇!可能惹不起这位大哥。’的错觉,从而不敢轻易出手,好让我有充裕的时间逃跑……”“滚!囊棒……”他爸手中的茶杯以超过340米/秒的速度飞了过来,但长久以来练就地那种快速躲避拳头的罕见能力挽救了他,他不但完美地躲过了攻击,反而还来了个“蝎子摆尾”,一脚将茶杯踹了回去,然后没等他爸找到第二件武器就迅速窜出家门。

谈判虽然失败了,但他却坚定了一个信念——义无反顾地放弃那个跟了自己十多年的“武”字。“文木长来了,混子们,赶紧面朝他即将出现的方向跪下膜拜,好好表达你们的敬意吧!否则……真有些对不住他那三番五次被你们揍的流血的鼻子。”

具有一个江湖气息的名字,那一定会在无形中催生出一副江湖气息的皮囊。木长便是如此。自从改了名字之后,他的相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文武时代的小男孩模样很快就了无影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不当武林盟主可能就会引发江湖动乱的脸(反正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他的那个鼻子虽经过无数次拳头洗礼但依然□□如珠穆朗玛峰一般高耸在面部中央(百折不挠的、伟大的鼻子),他的眉毛自带光彩,太阳一照就熠熠生辉,眼皮底下的睫毛简直长得能拿来扫地,最不可思议的是他的眼神,总是带着那种悲天悯人的神采,给那些不了解他的人制造了不少“嗯!木长这人值得信赖”的错觉。他双鬓整齐,薄唇紧闭,下巴□□有力,反正与平日所见的大多数颧骨鼻子连成一片,整个都低调到不显山露水的脸相比,他的这张脸相当有冲击力,不失威武霸气,很有男子气概,猛地看上去挺像个正人君子,但细看的话,总能找到隐藏在他脸上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轻浮和傲慢,轻浮和傲慢固然是令人厌恶的,然而把它们同时放在木长兄的脸上,却很难招惹别人来痛扁他一顿。真是一张神奇的脸。另外,为彰显自己勇于献身的侠义精神,他总是留着凌乱的长发,但基本不认真打理。同时,为表现豪气冲天的江湖情怀,他很喜欢留些胡子,且常常拿来胡修乱剪。尽管侠义精神不一定要用毛长来彰显,江湖情怀与胡子也没有一丝丝的关系,但是在他愤懑不平的内心里,除了劫富济贫,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表现自己献身的决心和冲天的豪气,而劫富必然伴随着抢劫,遇到反抗强烈的情况说不准还得动手杀人,他不想杀人,最后索性留些头发和胡子权当劫富济贫了。他肩膀宽阔,身材瘦高,总是穿着血红色的t恤来表明自己愿为真理两肋插刀。反正他可能就是那种洗一条内裤用半斤洗衣粉的家伙,莽撞的要命,也总是常常干一些让仇者快、亲者痛的事,但他从来都以佛祖为榜样,以慈悲为怀,也在跟别人打架处于劣势时主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一伟大教义。总之,你若和他成为了朋友,你会发现他的确是个既散发着人性光芒同时又不屑于隐藏低级趣味的性情中人。

他的唯一爱好就是无所事事地瞎逛,“无所事事”简直就是这家伙的天赋。拥有如此与众不同的天赋,那必然也有与其天赋相匹配的头衔,是的,现年24岁的文木长是一个正儿八经的三无人员——没这、没那、既没这也没那,不过他自己不是很喜欢“三无人员”这个头衔,他形容自己当前的状态是——年轻无为。木长虽然是个“三无人员”,但十分有幸的是,他居然有份工作。靠上天垂怜以及自身的运气,他于一年前顺利混进了穹北市一家根本不值一提的公家单位。对于他在单位的表现情况,用他们领导的十二字真经就给概括了——毫无工作能力,擅长游手好闲。如此的中肯的评价,导致文木长还没过试用期就先放弃了自己,然后整天兀自做着美梦,幻想着通过一条捷径走上人生巅峰。

毫无工作能力的文木长两年前毕业于穹北一所三流大学的未知流专业。说这所大学是三流是因为它还算是一所学校,也有三个校门和四堵围墙;学校的收费标准倒是非常合理,既不至于低的让校长哭爹喊娘,也不至于高的让家长到处去求爷爷告奶奶(这也是这所大学唯一的长处);学校的学风嘛!还过得去。只是绝大多数的学生都把“混日子”当职业干,把读书仅当副业而已;学校每年自杀的学生人数也还不至于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因为大多数人对毕业后的生活还抱有种种愚蠢的想法,所以在校期间并不急着自杀。说木长所学的专业是未知流,是因为凡是个大学都有这么个专业,但全国也就那么两三所学校把这个专业当专业干,其他学校对于这个专业基本都是收点学费,熬够四年,发个证件,赶出学校,这么干的,真不走运,他们学校属于后者。

念大二时,他和父母一起去舅舅家串门,舅舅家的表哥大学时读的是工科,当得知文木长所学的专业时,该工科表哥当天就愁得吃不下饭了,他断定表弟毕业之后一定找不到工作。这恰好给了正在低头猛吃的文木长一个推卸责任、逃避现实的好机会,于是他赶紧撇下饭碗,当着父母和众多亲戚的面,理直气壮地说:“对对对对对!嘿嘿!我哥说的没毛病。毕业后如果找不到工作,那可不关我的事,的确是专业的问题。不关我的事啊!不关我的事啊!”继几年前的“茶杯事件”之后,他爸终于又有了向儿子投掷坚硬物体的借口,而且这次的坚硬物体比茶杯更大、更沉、更有份量——一口盛满滚汤羊肉臊子面的大老碗。“混球!那你还待学校干啥?干脆滚回来算了……”。就在那口老碗不顾自己“死活”地朝文木长的脸砸过来的时候,不知道是天意还是老碗“良心发现”,只见它在几乎就要扑到文木长脸上的时候突然拐了个弯,然后狠狠地扣在了因为对表弟的前途忧心仲仲而毫无食欲的工科表哥脸上。“啊!啊!啊!”工科表哥痛苦地嚎叫。文木长装作没听见,继续低头猛吃。

就像伟大的《百年孤独》开头写的那样:多年以后,面对盛满羊肉臊子面的老碗,文木长准会想起父亲用碗误砸表哥的那个遥远下午。其实,父亲当时原本想砸的人就是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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